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Wednesday, April 1, 2015

金子般的心靈 ~ 鄒曉晶與白菜街的冬子


鄒曉晶,山東渚城人,1992年考入清華大學機電工程系,1999年獲得碩士學位,同年因成績優異被美國佛羅裡達州立大學錄取攻讀博士。但從她接到錄取通知書到真正踏上赴美留學之路,卻整整拖了一年的時間,而且險些喪失了這個赴美深造的大好機會,而這一切,竟然都是為了一個素不相識的來自貴陽的毫無血緣關系的孤兒……




1995年寒假過後,鄒曉晶得到通知,自己已經被保送攻讀本校的碩士研究生。這樣,她就可以省下准備考研復習的時間,到外面打點工,掙點錢,讓父母喘口氣。鄒曉晶來自山東諸城的一個農村家庭,家境貧寒,父母供養幾個孩子讀書,非常吃力。


事實上,鄒曉晶從1992年考入清華大學無線電系就一直沒有間斷勤工儉學。她在學校的收發室幫忙分揀郵件。就在鄒曉晶知道自己被保送研究生的那幾天裡,她在分揀郵件的時候很意外地發現了一封沒頭沒腦的來信。信封上用鉛筆歪歪扭扭地寫著清華大學餐廳,爸爸收。也沒有落款,筆跡非常稚嫩,好像是出自一個小學生的手。


看郵戳,是從貴陽寄來的。這分明是一封死信,也就是說,不可能投遞,也沒有辦法退回,只能交郵局處理了。但信封上歪歪扭扭的字跡卻讓鄒曉晶心裡一動,她拆開了信封,希望能找到一點投遞的線索。


信是寫在香煙盒的錫箔紙背面的:
爸爸,你好,我是冬子,你不要我了嗎?你走了之後,姐姐很快也走了,我現在在白菜街要飯吃,總是被人打,你快來節(接)我吧,我活不下去了。上個月我給飯店的老板刷碗,他說我刷得不幹淨,用榔頭敲我的頭,現在頭還發暈,我還給他看小孩,我看著看著就睡著了,他脫下鞋底就打我的臉,爸爸我真的活不下去了,你快來節(接)我吧,我能給你搓麻繩,給你卷旱煙。


鄒曉晶看了這封信,心一下子揪緊了。她把信拿到宿捨跟同學們一起商量,分頭到學校各個餐廳去打聽有沒有從貴陽來的人,誰的兒子叫冬子,一個星期過去了,卻沒有任何線索。有兩個老家在貴陽的廚師,說貴陽根本沒有“白菜街”這個地方。


鄒曉晶覺得又是奇怪又是失望,她到書店買來一本貴州省地圖冊,翻開貴陽市區圖,真的怎麼也找不到什麼“白菜街”。她又給貴陽的114查號台打電話,查白菜街街道辦事處的電話,人家答復她根本就沒有這個地名。


1996年4月初,畢業生實習的時間到了。鄒曉晶已經被保送讀研,不需要參加畢業實習和論文設計。原本可以利用這些時間到外面兼職多掙點錢的,鄒曉晶自願報名去邊遠地區參加論文設計,在申請表實習去向一欄,鄒曉晶認認真真地填寫了兩個字“貴陽”。






鄒曉晶選擇貴陽有兩個原因,一則,貴陽是我國大型機電企業和科研機構集中的地方。再則,她對那封信和“冬子”還是念念不忘。她猜想“白菜街”肯定是一條特別小的巷子,所以大家都不知道,但只要有這個地方,到了貴陽肯定就可慢慢打聽。


鄒曉晶到貴陽之後,先去實習的單位報到,然後馬上到處打聽“白菜街”這個地方。很多在貴陽生活了一輩子的老人聽了這個名字都感到很茫然。她又去市政府地名辦公室查閱資料,包括貴陽幾個郊縣,都沒有“白菜街”這條街道。鄒曉晶徹底失望了。


有一天,她正在車間實習的時候,偶然聽見旁邊的工友對另一個人開玩笑說:“你有本事到白菜街去撒野啊。”鄒曉晶一聽,心裡一動,趕緊拉住那個工友問“你說的白菜街在什麼地方啊?”那位工友笑著說:“其實沒有白菜街這個地方。我們貴陽的小夥子有句俗話:‘城東的小夥帥,城西的小夥呆,城南的小夥人人愛,城北的小夥是爛白菜’,這條白菜街呢,就在城北。”


鄒曉晶一聽,又驚又喜,馬上打車直奔城北。一下車,鄒曉晶馬上就體會出了這裡為什麼叫做“白菜街”街道上污水橫流,路邊堆著垃圾,蒼蠅四下飛舞,路邊的民房都是破舊不堪。


鄒曉晶逐門逐戶地去打聽,冬子從小就有點癡呆,小學還沒上完就退學在家。父母都不喜歡他,而且經常因為這個孩子爭吵,三年前冬子的父母離婚,誰也不想要他。冬子的爸爸到北京打工,據說後來在清華園開了一家餐廳,寄回來200元錢後。再也沒了消息。


去年冬子的媽媽跟別人跑掉了,把冬子孤零零地扔在了白菜街。最初的時候大家都可憐他,還給他吃的穿的,後來鄰居們發現這個孩子偷東西,就不再管他了,那封沒頭沒腦的信是一個剛上二年級的小孩子幫他寫的。


自告奮勇領路的人將鄒曉晶帶到了一個破舊的院落裡,沖著裡面大聲喊“冬子,你爹叫人來接你了。”院子裡堆滿了雞毛和雞的內髒,一個瘦骨伶仃的小孩呆呆地站在院子中間,肩膀上扛著一個竹筐,裡面滿滿的都是死雞。


聽見有人叫他,又看見鄒曉晶走了進來,呆住了。鄒曉晶一看孩子瘦成那樣,心裡一陣酸楚。她上去拉住孩子的手說:“冬子,你爸爸讓我看你來了。”


她把冬子帶回自己實習的工廠宿捨,先給他打了一份飯,看著他狼吞虎嚥的樣子,鄒曉晶心裡更難過了。接著又讓孩子去洗澡,換上一身新衣服,仔細一看,其實還是一個長得蠻清秀的孩子呢。




這段時間裡,鄒曉晶除了在車間實習,把全部時間和精力都放在了冬子身上,她帶著冬子去逛商場,去遊樂園,去動物園看老虎,似乎要把冬子遭遇到的這些不幸都彌補過來。每當冬子問起什麼時候去看爸爸,鄒曉晶就說“等姐姐實習完了再說,你爸爸在一個很遠的地方等著你呢。”看著孩子開心的笑臉,鄒曉晶自己也覺得非常幸福,至少,自己沒有猜錯那封信。


孩子是找到了,可是孩子的未來怎麼辦呢,為了給孩子一個穩定的前途,鄒曉晶又奔波於各個部門之間。她先找民政局,希望政府能收養冬子,但民政局說冬子又不是孤兒,他的父母都在,再說,福利院經費緊,收養手續也很嚴格。


鄒曉晶一著急,就去公安局反映說冬子的父母有遺棄罪嫌疑,把孩子扔在街頭不管。就在公安局裡,她意外地得到了另一個讓她更為震驚的消息早在半年前,北京警方就曾經致函貴陽公安局,請求協助通緝冬子的爸爸,原來冬子的爸爸幹餐廳經營不善破產,走上販毒的道路。


路路斷絕,怎麼辦?自己一個學生,連自己都養不活,怎能養活另外一個人,並且又是這樣的一個人,冬子不知道錢是什麼,去超市的時候,如果餓了,伸手拿了就往嘴裡塞。別人沖他要錢,他就任憑人家隨便拿多少,原來想先找到孩子,慢慢再為他找到爸爸,現在爸爸沒可能找到了,鄒曉晶又不忍心將這樣的孩子拋回白菜街。


還沒等鄒曉晶想好,實習時間已經結束了。1996年5月中旬,鄒曉晶領了實習鑒定書,反復考慮之後,鄒曉晶把身上還剩下的幾百塊錢都塞到冬子口袋裡,坐公共汽車把冬子送到白菜街車站,告訴冬子說:“你在這兒等我一會兒,我去去就來。”冬子好像發覺了什麼,沉默著點點頭,沒說話,鄒曉晶趕緊轉身就走,就像幹了什麼壞事似的。


回到宿捨,鄒曉晶收拾行李,再有兩個小時就要登上回北京的特快列車了。這時候天色已晚,街上華燈初上,鄒曉晶覺得臉上一陣陣地發燙,心神不安地走來走去。


她似乎看見在昏暗的路燈下,冬子正在一個人孤零零地站著,爸爸拋棄了他,媽媽拋棄了他……想到這裡,鄒曉晶心裡痛苦極了,她匆匆打車,直奔白菜街,在漸漸深重的夜色裡,冬子還在沉默地等待著,鄒曉晶一把把孩子攬在懷裡,禁不住淚如雨下,她終於沒有等到巨大的後悔侵襲之後,才知道未完成的心願是一生中最大的一份禮物。





帶著冬子回到北京,鄒曉晶過了整整三年的不堪回首的艱難生活。為了安排冬子,鄒曉晶在學校附近租了間小小的民房,讓冬子一個人住又不放心,就用簾子把屋子隔成兩半,自己睡在外間的木板床上。


冬子以前受的刺激太多,經常在夢中驚叫起來,她就趕緊起來,握住冬子的手說“沒事沒事,姐姐在呢。”房租,再加上冬子的生活費用,鄒曉晶在收發室幫忙之外,又找了一份打掃樓梯的勤工儉學工作,每個月多出300元錢的收入,可以勉強把生活維持下去,懂事的冬子極力地幫著姐姐做家務,也不問爸爸去哪裡了。有時候鄒曉晶主動提起來,冬子反而說:“我沒有爸爸,就跟著姐姐過。”


有一次鄒曉晶正在背誦外語單詞的時候,沒想到冬子也跟著背誦了起來,而且吐字清晰,字正腔圓,鄒曉晶很驚訝。她故意把其中的幾個單詞背錯了,冬子也跟著背錯了,鄒曉晶想也許這孩子並不是天生的癡呆,就有了讓孩子學習的念頭,她找來一些初中階段的語文課本,沒想到冬子竟然過目不忘,很快就能倒背如流。


鄒曉晶帶著孩子到醫院檢查,醫生說“這孩子智力發育比較奇怪,記憶力出奇地好,但邏輯能力很低。這樣的人如果好好培養絕對是人才。”這讓鄒曉晶又驚又喜。


無論多麼艱難,鄒曉晶從來沒有將自己收養了一個孤兒的事情告訴別人。她只是默默地承擔著沉重的生活重擔,照顧和培養著一個毫無血緣關系的孩子。


就在這樣艱難的情況下,她也沒有耽誤自己的功課。1998年11月,她以自己優秀的成績,作為清華大學惟一的學生代表參加了北京第三代電子對撞機的國家重點實驗,獲得了同行的好評。而冬子在鄒曉晶嘔心瀝血的培養下,也自學完了小學的所有功課。



1999年3月初,喜訊傳來,由於鄒曉晶在參加電子對撞機實驗中的出色表現,美國佛羅裡達州立大學給鄒曉晶提供了全額獎學金,讓她赴美攻讀博士研究生,但是在辦理出國手續的時候,卻出了麻煩。


1999年4月初,鄒曉晶帶著通知書和護照到美國駐華大使館辦理簽證的時候,對方要求提供冬子與鄒曉晶的直系親屬關系的公證,還要冬子在美國的經濟擔保。鄒曉晶反復解釋自己和冬子雖然不是直系親屬,但情況特殊,萬難割捨。至於經濟擔保,自己的獎學金完全足夠兩個人的了。但簽證官員不能同意。


1999年10月底,開學的時間已經過了,鄒曉晶默默地放棄了留學的機會,在中關村找了份程式員的工作,每個月能拿到兩千塊錢。經濟狀況稍微改善之後,她又托人找關系讓冬子進了一所學校,每天下班之後,鄒曉晶做好飯,等著冬子放學回來,就像等待兒子的母親,平靜而祥和。


1999年12月底,佛羅裡達州立大學發現鄒曉晶並未按時入學,感到很奇怪,就發函給清華大學,查詢鄒曉晶的情況,鄒曉晶的導師歐陽教授本來以為鄒曉晶已經到了美國,收到美國校方的函件後感到非常震驚,他四處打聽鄒曉晶的下落,在得知鄒曉晶放棄了出國的機會,反而在國內幹了個程式員的時候,非常嚴厲地批評了鄒曉晶一頓。


在聽了鄒曉晶對事情前因後果的述說後,白髮蒼蒼的老教授不禁長歎了一聲,你完全可以把孩子交給我和你師母啊。鄒曉晶為難地說:“您那麼大年紀了,我哪裡忍心……”老教授說:“孩子,你沒做錯,這件事讓我再想想辦法。”


2000年2月份,在千禧年春節前夕,聯合國教科文組織觀察員戴維絲女士訪問清華大學,在座談會上,歐陽教授也應邀出席。在談起中美留學生交流的時候,歐陽教授如實地解釋了鄒曉晶沒能赴美的原因。


戴維絲女士聽了驚訝萬分,世界上竟有這種放棄留學的原因,她激動得一時無法自己。4月初,戴維絲女士寄來了親筆簽名的為冬子提供的經濟擔保書和一所華人中學的錄取通知,掃清了冬子陪同赴美的一切障礙。


鄒曉晶給戴維絲女士寫信表示極大的感謝,而戴維絲女士則在回信中懇切地說:“不是你要謝謝我,而是我要謝謝你,是你使我看到了一位中國知識女性的風度、尊嚴和一顆金子般的心靈,當你們抵達美國後,我樂意提供更多的幫助……。5月底,鄒曉晶帶著冬子,踏上了赴美留學之路。